第二部 灵修基础

第十五章 私欲偏情

真正的属灵经验，不是美好的神秘经验，也不是祈祷中的喜乐，而是对私欲偏情的长期奋斗。

一、偏情与私欲

世俗和魔鬼是人的“外敌”，私欲偏情是人的“内敌”；“内敌”更具困难的挑战。人的私欲偏情，很多时候比魔鬼更可怕。

私欲偏情指人内在的欲望，本身并不一定是罪，面对罪恶性的欲望，只要不认同它，立刻拒绝它，不但没罪，还立功。

不过另一状况中，即便没有行动，依然可能有罪。例如：面对罪恶性的诱惑，很想去做，只是没有机会去做，这情况下即便没有行动，却已算是犯了罪。就如耶稣所说的：“凡注视妇女，有意贪恋她的，他已在心里奸淫了她” (玛五28) 。其判断准则不仅是否有行动，还包括是否在“心里认同它”。

无论如何，私欲偏情是人内在的欲望，本身不一定是罪，却容易引发罪恶的行为。所以在灵修里，一旦提到“私欲偏情”，就具有修炼的含意。其步骤是：一、认识自身的罪恶倾向。二、认识诱惑的来源和机会。三、认识引发罪恶的动机和环境。四、承认内在的罪恶倾向并寻找克修的方法。

在此可按字面含义，分为“偏情”及“私欲”来讲解。

l·偏情

教会的灵修传统，自第六世纪至今惯用“七罪宗”，指出引人犯罪的七大倾向，七罪宗就是：骄傲、吝啬、迷色、忿怒、嫉妒、贪饕、懒惰。

骄傲偏向，超越正当的自尊心。吝啬偏向，超越正当的节约。迷色偏向，超越伦理范围内的性爱。忿怒偏向，超越正义的严正表态。嫉妒偏向，超越自爱的范围。贪饕偏向，超越合情理的饮食范围。懒惰偏向，超越休息的需要。为克修七罪宗，就要认识相反七罪宗的积极面，并以它为修持方向。这修持就是：以谦逊修正骄傲，以慷慨修正吝啬，以圣洁修正迷色，以温和修正忿怒，以欣赏修正嫉妒，以节制修正贪饕，以勤奋修正懒惰。

除了七罪宗，有些人染上爱说人是非、爱批评、爱说谎、暴力、以及偷窃等恶习。因此不只七罪宗，其它许多恶习都可说是一种偏情，皆是克修上的目标。

2·私欲

“私欲”指一切“不符合天主旨意的欲望”，范围不仅是罪恶倾向和恶习，还包括以“小善”取代天主的“大善”；即便小善的本身不是罪，依然是私欲。

因此，判断私欲的准则，不在于个人的选择是否含有善意，而是要看这人的选择是否以天主的旨意为优先。因为承行天主的旨意，就是将自己的一切欲望放在天主之下。人的欲望即便以善为目标，但是若不以天主的旨意为先、或不肯为了天主而牺牲自己的欲望，依然是私欲。

二、以小善损大善的私欲

通常天主尊重人的自由，让人选择自己所欲取的善。如果基督徒放弃天主的旨意，只做个人所认为的善，肯定的，此人所得将只是较小的祝福，不会是较大的祝福。

若要获取较大的祝福，就要服从天主的旨意，放下个人的欲望。无需惊讶，连天主亲自为某人所挑选的，倘若为那人还不能算是最好的，人不可能为自己挑选到最好的；大善与小善的分别，就在于此。

比如，天主召叫某人成为神职人员，愿意借着此人造就天主的神业，同时成圣自己。但是，他选择了结婚。当然，选择结婚并不是罪，不过此私欲的后果，就是不能让更多的人借着他领受天主的救恩。魔鬼也高兴此人不修道，因为魔鬼知道，此人的潜能在天主的训练之下，将来很可能从它手中救走许多灵魂，并且成为圣人，大大彰显天主的光荣，因此更愿意诱惑此人选择“小善”(结婚)。

例如，天主要此人暂时放下过多的教会事工，腾出时间在静默祈祷中聆听天主，而此人选择继续教会事工，在这情况下，肯定教会事工不会做得更好，不会因此领受较多的祝福。若从事教会事工仅是为了个人的光荣，甚至连小祝福也领受不到。

因此，克修私欲可分为两部分挑战，第一挑战是对罪恶和毛病的克修，第二挑战则是放下个人所认为的善，以天主的善为善。第一种挑战，积极于灵修的人才能注意到，而第二种挑战，只有彻底承行天主旨意(天主的满意就是我的满意)的灵修人，才会予以注意及重视。

三、占有欲也是一种私欲

人掌握不住天主的本意，有时是出自“占有欲”。比如说，以民逼迫撒慕尔先知为以民建立君王制，天主为此很不高兴的说：“他们不是抛弃你(撒慕尔)，而是抛弃我作他们的君王”(参阅撒上八l-9)。天主知道以民要有更多的自主权。天主虽很不高兴，依然尊重人的选择。不过由于以民信任自己的能力，不信赖天主的保护，最终得不到最好的祝福，只能领受次等的祝福。

以玛利亚和玛尔大的故事为例(参阅路十38-42)：玛尔大愿意服务耶稣，这当然是善意，但只是小善，妹妹玛利亚却选择更好的一分，是大善。玛尔大按她的欲望只选择较小的祝福，除非她能认识耶稣更大的渴望，并以耶稣的渴望为个人的欲望，她不能了解什么是大善。

以富少年的故事为例(参阅玛十九16-22)：富少年在表面上看，似乎有追求成全的善愿，但是当耶稣要富少年放弃一切财富时，他却舍不得放弃他的财富。富少年既然不能回应耶稣的邀请，那么就只能退回到自己的“小善”里，不能成就天主欲赐的“大善”。

以上的三个圣经故事，基本上有相同的形式，就是在表面上是善愿，其实里面隐藏了个人的私欲，而这私欲和“占有欲”有关：以民所以强行建立君王制，是为占有天主的君王权；玛尔大之所以抗议玛利亚，是为占有耶稣的注意；富少年之所以放弃成全之路，是为继续占有财富的享受。

占有欲是一种私欲，有时不会因此让人更富有，反让人失去更多的东西。所以，该放下的时候，就得放下，这才能全然投身于更大的祝福。

四、注意事项

若不防止世俗毒素的污染，肯定会加深私欲偏情的力量，私欲偏情的力量一旦大增，之后要克胜它，就更困难了。

克服世俗之心及克修私欲偏情，不该以“无可奈何”的态度去操守，而该以活泼的信、望、爱三德去战斗。唯有积极乐观进取的人，才容易克胜它。太多忧虑与恐惧的人，克修的路会走得加倍辛苦。

克修私欲偏情在某方面来说，是相当违背人性的倾向。例如人性有自私自利的一面、渴望得到性满足、贪安逸、喜欢受人重视等。因此，若要走灵修之路，很多时候，是需要做违反本性之事，但也唯有如此，才能走上圣德的道路。

克修私欲偏情要避免另一个极端，就是表面的应付，然后转移焦点。不少灵修人用一些美丽的借口将主力转移，例如：热心为教会服务，以使徒工作成就感取代没成就感的克修，或在灵修上只强调爱天主就够了，以此免除灵修上的克已苦身。这种“鸵鸟式灵修”其实是自欺欺人的。

克修私欲偏情是不宜过于阳刚，弦若拉得太紧将容易崩断。克修功夫宜以刚中带柔或柔中带刚，在积极中保持祥和之气，按部就班的循序渐进。

我们整理花园，必定先除去野草，然后种花。若只是去草不种花，野草再生，不是白忙一场了吗？所以，克修的同时，要修炼自己所缺乏的德行。所以在自我省察的时候，不当只反省自己的缺点，也要默想自己所缺乏的德行，并找出修炼这德行的方法。

经验告诉我们，只要放任某一偏情，其它的偏情也会跟着增强。例如“骄傲”的人，当有人不认同他的见解时，他容易“忿怒”，看到他人的成就会掀起“妒嫉，的心，而且也容易“轻视”在某一方面不如他的人。所以，偏情是有连锁效应的。当然，修德行也会有连锁效应，修到一个德行，也会修炼到其它的德行。

五、主动寻找克苦的机会

现今的人不喜欢多听克已苦身的道理，认为是一种消极的灵修法。不过谈到建立灵修，就不能不提克已苦身的必要，且在不少情况中，克已苦身是必须的，为克胜三仇，更是必要的。

克已苦身不该只处于被动状态，还要有主动进攻的精神。意思是说，不仅是等待私欲偏情兴起时才开始克已苦身，当在私欲偏情未兴起时，就努力削弱它的活跃性，这才能更稳妥地克服它。而且必须以喜乐的心来奋斗，不能以无奈的心，否则效果不会良好，没多久也会放弃奋斗。

习惯追求一切无罪过的享受，而想在引诱人犯罪的享乐前止步，是个妄想。人是脆弱的，不经过长期克已苦身的练习，面临诱惑时，往往是不堪一击的。有灵修经验的人都知道，若不主动减少享受，不可能减弱私欲偏情的活跃性。这也是为什么，许多真正投身于灵修的人，连合理的享受也大大减少；不仅减少，甚至放弃；不仅放弃，甚至主动寻找克苦的机会。

灵修传统常以谨守五官为攻克私欲偏情的基本方法：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、非礼勿思。这种克修，都是减弱私欲偏情的活跃性的有效方法。福音的教导更是干脆：“若是你的右眼使你跌倒，剜出它来，从你身上扔掉，因为丧失你一个肢体，比你全身投入地狱里，为你更好…”(玛五29-30)这章句的意思是说：为了保持纯正的灵修，有些牺牲是必要的。

没有肉体上的克苦，不足印证心灵的克苦。因此守斋亦是克修的具体表现，也是克修私欲偏情的良药。适当的守斋不会让我们更脆弱，反而帮助我们的灵性更具活力与强韧。不过，为获取这圣神美果，守斋者要配合守静默，守静默不仅能达到清心寡欲和心智清明的效果，更有力量抗拒魔鬼的诱惑及欺骗(参阅玛四1-11)。

六、克修私欲偏情的积极面

我们不要将克修私欲偏情看成那么消极，其实克修私欲偏情有它的积极面和价值。

1．从中认识自己的毛病，因而学会谦虚；

2．在软弱中学会依靠天主；

3，在克修中学习到忍耐、谨慎、恒心、耐心；

4．在克修中学习辨别神类；

5．提高危机意识，防止魔鬼的欺骗；

6．从罪恶中得到释放，得到心灵的自由；

7．减低心智的昏愚，帮助醒悟的祈祷；

8，净化不洁精神，增进圣洁；

9．这是具体的十字架；

10．克修是领受和好圣事之后的具体表现；

11，圣体圣事的功效需要克修的积极回应；

12．爱天主的具体表现；

13．智、义、勇、节四枢德的具体表现；

14，活泼信、望、爱三德的具体表现。

15．具有补赎的功效；

16．立功、立德的机会；

17．参与基督的苦难；

18．克修虽是苦事，却让人的灵性更具活力；

19．在磨练中使灵性生命更坚毅；

20．获得真正的平安与喜乐。

克修私欲偏情其实是拥有许多积极面及存在价值，灵修人若不能认识它的价值，实属可惜。

七、克修私欲偏情是一辈子的事

不要妄想三两年就能克胜私欲偏情，从此安享内心和平与喜乐。初学者可能会在最初的成就中沾沾自喜，但终究会发现，私欲偏情在被平复一段时日之后，它会卷土重来，而且还是如斯的“坚强”。

私欲偏情是无法连根拔除的，因此所谓克胜私欲偏情，不是将私欲偏情完全杀死，而是将它的波动平缓到最低点，并实施底层的整治，使它较容易屈服于个人的意志之下。

即使是灵修的成全者，也仅能将私欲偏情的波动平复到最低点，并非将它完全消灭。而且到了这阶段，并不意味自此不再需要祈祷和操练内修。若不保持祈祷和保持灵修操练，私欲偏情肯定又会“活跃起来”。

当我们知道“面对个人的私欲偏情”，既不能“放任它”也不能“根除它”时，就该知道，克修的功课是夹在两难中；即不能后退，后退就是魔鬼的世界，若要前进，门小路又窄，并似乎看不到终点站。

因此，克修私欲偏情的功课是一种很“费力”的功夫，灵修人往往需要在多次的失败中学习，不断跌倒又不断再爬起来，决不能气馁。在这场战斗中，没有快速成圣的捷径，只有跌跌撞撞之下的坚韧望德。

在克修私欲偏情上，有时候，人往往比天主还要没有耐心，好像恨不得立刻成圣似的。这不是因为爱天主，而是不愿意接受克修上的折磨。

克修私欲偏情的最大诱惑，是“对自己失望”。比这更大的诱惑，就是“不相信天主会对我这样糟的人再施予仁慈”。这种想法乃出自骄傲。其实人应当相信，只要有诚意改过，天主的仁慈比人的罪过更大。怀疑天主的慈爱，才是最大的罪过。

人在整治私欲偏情的当下，依靠的仅是天主的仁慈，若不是仁慈的天主常常给予安慰及鼓励，没有人会愿意如此继续奋斗下去。的确，在屡败屡战之中，如果缺乏天主的慈悲，没有人会有恒心和毅力走完全程的路。因此，在这屡败屡战的经验之中，人也会惊讶天主的耐心和慈悲。

（待续）